青野

我总在想，那只小狗，在街角的电线杆下坐了一晌

只是随意地扇着耳朵，安之若素地看着车来车往

时间在我们之间纷纷扬扬飘落，可它到底在想些什么呢

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，在它面前突然蹲下，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

然而它却丝毫没有受到惊吓，只是继续带点蔫地扇着耳朵，乖乖地不说话

若不是它棕色的瞳仁清楚地倒映着我的模样

我甚至不能确信自己闯入了他散落在城市参差地平线上的视野

在这个弥漫着阳光的午后，被世界熟视无睹的电线杆下

我们对视着，却没有言语；渴望沟通，却没有语言

它只会摆摆尾巴，而我只会摇摇双手

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，我们双方却都不大清楚

然而这一刻，我们结下了默契——我尴尬地笑了，它也局促不安地低下了头

也或许是被黏糊糊的阳光迷了眼睛

不规则的卷毛，耳边的伤疤，它是一个把故事写在身上的旅者

它走过这个城市的多少角落，见过多少失灵的霓虹灯和奇奇怪怪的人？

它可知道汽车是什么？为什么这些怪兽飞奔在路上却不会避让？

它可知道每天信步路过的那家银行，为何总是熙熙攘攘？以至于男人的皮鞋，常常把它的尾巴踩伤？

它的眼睛，曾望穿无数个连月光都照不进的、冷若深井的夜

这个世界倒映在这双眼睛里，该是如何陌生而冷酷的模样？

但它却沉默着将一切包容，像在听别人的故事

——因为这个街角还有阳光，这个下午还很漫长

——你虽不见得是好人，但陪我坐坐也并无妨

“我不介意你在我身旁。”

我想这就是、它对陌生的我和世界的，最大的善意

它会不会知道，人的历史，也讲述着同样的故事

孤苦成就了王

而王赦免了世界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青野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5.2.16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致楼下温柔的流浪狗